71.消散_尚书在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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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1.消散

  王彦:“宋老夫人,您认定肚兜是语嫣所有,因为这料子是云绸?”

  “不仅如此,上面的熏香,也是芳苓院常用的紫木香。”老夫人道。

  “芳苓院的紫木香似乎没有用来熏衣料罢。”

  老夫人一怔,归雪忙道:“还不快把芳苓院的几个丫鬟叫来。”

  不多时,紫扇、三儿并若干小丫鬟前前后后进了屋。

  王彦一问,果然如此,他看了一眼宋归臣:“这几个人并不知道此事,就算有心包庇也不能,应当不会有假。”

  老夫人神情松动,归雪却暗疑道:王尚书怎么会知道这个?

  王彦:“肚兜上有这么浓的紫木香味道,分明是有意熏染,芳苓院不用紫木香熏衣服,其他院子呢?”

  如此询问了各院的人,倒没有用紫木香的。

  宋归臣:“既然只有芳苓院用,那就是芳苓院的东西,味道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分别?”

  霍廷道:“此言差矣,若非有意熏染,就不会有如此浓烈的味道,更何况是贴身衣物,芳苓院只在鼎中熏香用紫木香,不可能在里衣上沾染过多。”

  归雪:“那这肚兜上的紫木香莫非是……”

  “多半是那写信之人有意为之,”王彦道,“女子用紫木香熏染本就少见。”

  老夫人几乎气得发抖:“真是……不知廉耻……”

  王彦意味深长道:“这肚兜除了料子名贵以外,绣工也很独特。”

  他抬手将肚兜抖落展开,只见桃红色的菱形肚兜面上绣着一朵深紫色的牡丹花,透着旖旎艳色。

  老夫人几乎时意识地皱紧了眉头,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。

  王彦道:“粗看这不过是寻常苏绣,实际却并非如此,这绣面上每一个收脚处,丝线都交错成茧。”他目光一转,示意人拿去给其余几人细看。

  归雪低喃:“果真是如此……”

  宋归臣:“那又怎么样?”

  “这种收针之法,普天之,只有一家绣庄有,”王彦道,“江南的凌燕绣庄。”

  归雪此时看到霍玉襄脸色煞白,更为肯定心底的猜测,几乎就要冷笑出声。

  “笑话,大人说是就是不成?不若找人去江南比对比对?”宋归臣勾唇一笑,眼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。

  老夫人却在此时一字一句道:“不必去比对,我信他的话。”

  宋归臣神色微变:“祖母。”

  老夫人抬起眼看他:“你们忘了么,当年王老夫人绣工奇绝,就是凭着刺绣一路走到今日,王大人如此了解刺绣,并不奇怪。”

  老夫人看了一眼沉默的宋常山,长长地叹了口气:“这事,是我冤枉那孩子了。”

  宋归臣意欲开口,被老夫人目光一扫,生生止住。

  “既然已经知道东西不是语嫣的,尚书大人也可以放心回府去了,接来的事,我们宋家人自会料理。”

  王彦却道:“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,到明日谣言只会指向语嫣一人。”

  归雪一震,握着老夫人的手不自觉一松。

  看来宋老夫人已经知道东西是谁掉的,眼,她突然对王彦逐客令,为的还是包庇真正的犯错之人。

  归雪心底发寒,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之意。

  此时,一只手轻轻地在她肩上一搭。她一颤,抬眸对上霍廷忧虑的面容,缓缓摇了摇头。

  老夫人没想到王彦会为了语嫣如此寸步不让,场面一时僵住。

  王彦淡淡一笑:“这么久了,还没有说到这封信……方才我看了信,虽然写信之人有意掩藏自己的字迹,却不难看出是谁写的。”

  此言一出,众人皆惊。

  言之意,他认识这个写信之人。

  “本来他完完全全可以找人代,可惜此人向来刚愎自用,自以为能将字迹完全掩藏,却还是露出蛛丝马迹,”王彦突然盯住霍玉襄,“霍大小姐,我方才所言,对还是不对?”

  霍玉襄猛地一抖,嘴巴一张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。”

  霍廷早就觉察她有异样,眼一看,几乎是可以确信,不由闭上眼,深深地吸了口气。

  一旁的宋归臣一看如此,猜出了个大概,只暗道了一声没趣,将嘴一撇。“你不知道也无妨,我大可以把这写信之人请来问上一问。”

  她脸色剧变,几乎是当场跌落在地:“大人,求求您不要牵扯他,是我……和他没有干系!”

  如此一来,谁是谁非,一目了然。宋常山忍无可忍,霍然而起:“事到如今,你还要包庇那个奸夫!”

  老夫人突然如浑身脱力一般,神情痛苦,当场晕厥了过去。归雪几人大惊,连连呼喊,一时间暖阁内手忙脚乱,乱作一团。

  如此折腾了一番,待老夫人缓过劲来,已是两刻多钟后。

  霍玉襄抵死不肯指认与她通信之人的身份,宋常山非其直亲,不好强逼,只有让人将其带回擢英院严加看管,不得出屋门半步。

  这会儿,几个小辈都已经退出暖阁,回了各自的院子,阁内只剩老夫人、宋常山和王彦三人而已。

  “既然王尚书已经知悉,可否告诉我们此人到底是谁?”老夫人缓缓问道。

  王彦摇头:“方才不过是借此激将罢了,我并不知道此人是谁。”

  老夫人胸口一闷,险些又昏过去。他摆明了就是知道,如今倒故作不知了!

  她的目光瞟向宋常山,希冀他能说两句话。

  宋常山却撩起袍子跪在了老夫人跟前:“母亲,儿子不孝,自请分家出府。”

  老夫人眼睛一突,猛然抓紧了椅子的手柄:“你、说什么?”

  宋常山直直地看向自己的母亲:“我说,我要分家出府。”

  “孽障!你分一个试试,要是想要我这条老命,你就去……试试!”老夫人怒道。

  宋常山毫无退缩之意:“我若是再不出府,恐怕语嫣也早有一日要被您撵出去,您若实在不喜儿子和小孙女,咱们自请出府便是,也好让您眼前落个干净!”

  老夫人大为光火:“方才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,家里出这种事也是难免,难道每每出事你都要如此,若是你大哥还在……”

  话说一半,生生噎住。

  宋常山望着老夫人,眼里带着一丝讽刺:“大哥已经去了,您难道又忘了么?”

  老夫人的脸色彻底沉了来,冷冷地睨着他道:“你大哥已经不在,如今你又想抛弃大房独自出府,你怎么对得起你大哥,怎么对得起你爹!”

  “母亲不必给我扣这个帽子,我此次回京,本是有心想要接替大哥支撑门阀,如今看来,是我自不量力,”宋常山面无表情道,“论才干,我不及大哥,论心性,我更不及他懂得顾全大局,如今我想护住语嫣一人罢了,求母亲成全。”

  老夫人面上一搐,几乎是青筋毕露:“你这是在怨我?你看看自己这个样子,和当年有什么分别,当初是为了秦曼娘,如今是为了……咱们宋家都是被那个女人拖累的,要不是当年她不知检点和皇上……”

  “母亲!”宋常山的眼底浮现出寒光。

  老夫人睨了一眼旁边恍若未闻的王彦,又看向常山冷冷一笑道:“她死了这么久,你还把她当作宝贝,怎么,她的名字难道我这个当婆婆的提都不能提了……要不是你和她成亲开罪了张廉,后来又招致皇上的记恨,咱们宋家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?这个女人,分明是不祥……”

  宋常山嘴唇抖动,全身绷紧,几乎要用尽所有气力忍住掉头离开的冲动。

  老夫人尚不自足,转头对王彦道:“王尚书对语嫣那丫头如此真心爱护,恐怕却是好心做了坏事,依我看,对语嫣来说,最妥当就是远嫁出去,不然,难保不会有人利用她那张脸到皇上面前做章,更不提张家那边……”

  王彦平静地看了老夫人一眼,老夫人蓦地一顿,竟有些说不去。

  王彦道:“宋家百年门庭,当中起起伏伏,在所难免,老夫人将败落的缘由归咎到一个女子身上,自己倒是得了心安,却不知宋大人在天之灵,作何感想?”

  老夫人一僵,原本带着讥讽的冷笑,生生凝固在了脸上。

  宋常山俯身,磕了三个响头:“求母亲成全。”

  老夫人把拐杖一扔,几乎咬牙:“不可能,只要我这条命还在,出府的事你想都别想!”她忍了忍,长长吐出一口气方道:“此事是让语嫣受了委屈,等她回来,我自会好好地补偿她,往后……绝不会再有这等事。”

  王彦回到王家时,已是二更。

  他原本要去往自己所居的芜梅院,突然顿住脚步,朝水月园走去。

  这会儿夜色已深,风已透凉,即便微微喘息,都有刺骨的寒意钻息而入,刹那间令人浑身冰凉。

  他并不提灯,只依凭已有些微弱的月色行走其间。

  这条路已走过千遍万遍,于他而言,早就是了然于心。

  隔着小小的池塘,石桥对面的木屋里还隐约有烛光闪动,落在池面,细碎如星子,静美如画。

  王彦摇头一笑,低喃道:“大半夜的还不睡,想必又是在闹腾什么……”

  虽然他目之所及,只有一间轮廓朦胧的木屋和一扇浅黄色的小窗,但他仿佛能透过那一层木墙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儿,拥着枕头,坐在那儿一脸笑盈盈的模样。或许是要睡了,又或许,正搂着云湖说着体己话。

  他默默地看着,久久未动,夜风扬起他的袍袖,飒飒作响,冰冷透骨,亦毫无所觉。

  此时此刻,他心底那一点微微的冷意,仿佛也给烛火的光亮笼罩住,悄然消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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