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9章 更_入土为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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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 更

  “你……你干什么。”

  叶行甩开她的手,挣扎着把腿抽出来,一点点往悬崖边挪。他摸摸峭壁,崖壁陡峻,上不见天,下不见地。

  不过根据从上掉下来时对藤网的冲击力,叶行觉得,要爬上去,也不是不可能。他扒住墙壁,一只只剩袜子的脚踩在石块上,小心翼翼往上爬。

  不错,适合攀爬。

  他跳下来,把另一只鞋脱掉,叶行扭着身体看了眼,袜子脚跟处破了个洞。这时,一双红草鞋映入眼帘。叶行往上看,女人抱臂,好整以暇地望着他。

  他退到悬崖边,慢吞吞地说:“你……你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?”

  雾里摇头:“我看笑话来的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叶行语塞,合理怀疑这人精神不正常。进而想到新闻上那些黑心家庭把有病的子女弄死的恐怖新闻,他咽了口唾沫,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。

  “想看就看,这么畏畏缩缩,装什么纯洁?”

  “我……你别胡说。”

  姑娘是个好姑娘,就是长了张嘴。

  女人忽然走上前,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:“我胡说?我不好看吗?”

  “这都什么跟什么。”

  疯女人。

  叶行不理会她,弯腰去拆脚边的藤蔓,自顾自说:“你先在这里等着,等我爬上去,丢藤蔓给你。”

  他捋起袖子,说爬就爬。

  悬崖确实不高,不过也有他几个身高这么高。爬到崖顶,叶行颤抖着胳膊,尽最后一丝气力攀住悬崖最上头的一块石头。

  良久,终于爬了上去。

 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手跟脚都在抖。缓了片刻,他把背上的藤蔓取下,往悬崖下面丢。入眼是白茫茫的雾气,什么都看不到。方才所经历的一切,仿佛只是个梦境。

  他喊:“够得到藤蔓吗?”

  下面静悄悄的,没人回话。

  他又重复了一声:“喂!说话!”

  还是没人答。完了,该不会是掉下去了吧,叶行晃晃藤蔓,犹豫着要不要下去。他攥着藤蔓,一咬牙,回头——

  回头,差点没撞人身上。叶行踉跄了下,脚没站稳,腰一倾,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。女人扬起胳膊,信手一挥,将他捆起来,吊在半空。

  “咳…咳咳……”

  藤蔓一甩,在半空中松开,叶行飞出去,身体摩擦着地面滚了几圈。他滚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

  女人走过去:“你真有意思。”

  “别装了,起来。”

  自知装死没用,叶行睁开眼,手脚哆嗦着往往边上挪:“我……骨架细肉太柴,脑子瓜兮兮的,我还——”

  “你什么?”

  女人一脚截住他的路:“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跑路,因为没啥子用。”

  叶行蹙眉,神色正经起来:“我知道你是‘另类’,想杀我取血,但是现在有特调局,我出事,你也跑不掉,你可想好了。”

  说完,叶行又是一阵懊恼,如果对方没这个心,他这不是等同于自杀式自曝吗?话已出口,覆水难收。他把手抵在胸前,摆出来防御姿态。

  哪知,女人左手敲右手,恍然大悟,“你好,我叫雾里,找你有点事。”

  “什么事。”

  “甘肃有点活,想拉个入伙的,王总说,你是最合适的人选。”

  “开…开什么玩笑?”叶行像看怪物一样看她。他爬起来,已确认她是疯子:“我,”他揪揪衣服,让她看校徽,“高中生,普通人,今年高三,再过两个月就高考了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?拉我入伙——你…你是做什么生意的?”

  越说越能感觉到对方周身散发出的寒气,叶行说到最后,声音都小了起来。

  “那难办了。”雾里有些苦恼。

  叶行:“什…什么?”

  她低头,阳春三月湖面的冰溶解,点点水汽落在发间,她看起来……有点呆。

  “没事,我明天再来。”

  她竟真的转身,往山下的方向走了。叶行站在原地,神情错愕。这人,真奇怪。凭她的本事,抓他不是轻而易举吗?

  怎么还……

  雨点大了起来,叶行打了个哆嗦,匆匆往另一条下山的路走。不管了,先下去再说。只要不来这里,就没什么事。

  袜子踩着泥泞,脏湿黏腻,已逐渐看不清原色这。尤其脚跟破洞处在灌泥巴。他褪下袜子,神情疲惫,明天还要再考一门,到现在都没复习,就这点分……

  还能……脱离那个家吗?

  万一考不上,岂不是……

  考完最后一场试,雨过天晴。走廊外,有人惊呼着说看到了彩虹,学生擦肩接踵,叶行随波逐流着,一并抬头往上看。

  天上有两道彩虹,一明一暗,确切来说,暗的叫霓,明显的叫虹,大多数彩虹一般都是霓虹同时存在,只是,暗的那条很少会被看见。

  “两条彩虹!真神奇!快许愿!”

  听着旁边人的惊呼,他拉上帽子,拐进另一波人群,分流进另一条马路。他知道,他和大部分人不同,就像霓虹,他有两条,此消彼长,镜面一样,谁都无法抹煞掉对方的存在。

  “叶行!”

  人堆里,有人高呼了一声。声音再熟悉不过。叶行想也不想,拔腿就跑。

  “妈的,跑哪儿去了!”

  昏暗的小巷里,垃圾堆遍地,前面是死胡同,叶行躲在垃圾堆里,神情镇定。他本不用跑,但作为一个想要成为正常人的人,得跑。这样才会省略掉很多不必要麻烦。

  “算了,找不到。反正人没死,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吧?”

  “过去个屁!”孔延年气得脸色涨红,“他诈尸还魂,搞得我考场上字都没写几个,不能就这么算了!给我找!把人找到!”

  “哐当……”

  不知是谁丢了一瓶易拉罐。

  叶行心头一炸,抬头往上看。

  墙头上,一双穿着拖鞋的脚晃晃悠悠,小腿瓷白,如洋娃娃般。紧接着,上头有说话声响起:“他是我的人,别动他。”

  “什么鬼?”

  雾里歪头:“听不懂?”

  “这女的,哪儿来的?认识吗?”

  “不认识,阴森森的,不对头啊。不然咱们……”

  那人话没说完,孔延年一脚踹过去:“一个女的都让你们怕成这样,没见过女的还是怎么?毛病。都给我——”

  话没说完,脸上挨了两耳光,孔延年倒飞出去,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,就被手下人手一只脚拖了出去。

  “卧槽”声此起彼伏,从巷尾响到巷口,又一路渐渐消音。

  垃圾堆里窸窸窣窣一阵响动,叶行站起来,与她四目相对。对面的人戴着口罩,浅黑连帽衫扣在头上,裤子是……大裤衩,似乎是睡裤。

  雾里面无表情:“你还真是窝囊,被人追到这个地步,不还手等着被打?就这么想变成普通人吗?可你毕竟和他们不一样,你是叶家人,再过两个月,你就……”

  “够了。”被救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,叶行推开她,“你又知道什么?”

  叶家人叶家人,因为这个身份,不知道被追了多少次。他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,然后,到指定时间,自自然然地离开这个世界,有问题吗?

  还有,她想说的是,再过两个月,他就十八,成年了吧?

  刚好,也是母亲的忌日。

  他一路走,身后的人一路跟。叶行很烦,停下步子,回身看她:“别跟着我,再跟我就报警了。”

  “哦,好的。”

  雾里调头,躲进了一边的草丛里。

  叶行:“……”

  这是傻子吧?

  他摇摇头,转身继续走。

  “等等,”草丛里,雾里的声音响起,“我的事,你考虑得怎么样了?”

  叶行听见了,假装没听见,脚下生风走得飞快,后来干脆叫了辆车,上车后,他最后看了一眼草丛,什么都看不见。

  她说要他去一趟甘肃玉门关,玉门关在哪里?敦煌?

  叶行摸出手机,查了一下。玉门关,甘肃酒泉敦煌市,城西北戈壁滩、河西走廊最西端,北眺北山,南望祁连山。由戈壁、荒漠、河流、湖滩各自然环境组成。

  这种地方,荒凉得很,狗都不去。

  他撇撇嘴,又把手机塞进了兜里。

  考试放假了两天,叶行起了个大早,要去老铁头铺子里帮忙。不过刚出去,又被堵住了。

  还是孔延年,还是熟悉的配方和套路。

  叶行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
  这人表情凝重,眉眼间隐隐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杀气,妥妥的来者不善。

  就在他以为,孔延年要开追他,他要开跑时,对面膝盖一弯,肩膀一矮,猛地跪下:

  “对不起!”

  对…对不起?

  叶行手抵在胸前,防备地退开,仔细打量着孔延年。他脸色惨白,额头冷汗直冒。这副表情,就算是被爹毒打,也鲜少有之。

  他心头一凛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
  “什么事,你不知道吗?”孔延年声音骤然变大,“不是你找人打我?我差点断子绝孙你知不知道?你特么——”

  他想骂人,但一想到昨晚的事,顿觉寒毛卓竖:“对不起,这回我放过你,你先原谅我,我保证到高考前,都不会再打扰你了。”

  叶行抓住重点:“我找人打你?看清楚打你的人什么样子了吗?”

  “没有,”孔延年咬牙,“天太黑,没看见。”

  叶行:“那你怎么觉得,是我雇的人。”

  孔延年:“ta说话了啊。”

  “男的女的?”

  这话出口,叶行已猜到了一半。

  “你特么真不知道假不知道?”孔延年问。

  叶行:“行了,我知道了。”

  “然后呢?”孔延年还跪在地上,起不是,不起也不是。

  叶行罢了罢手:“我的意思是,你可以走了。”

  送走孔延年,叶行有些迷茫,一时琢磨不透她要干什么。对方看起来,诚意满满,起码帮他解决了麻烦精。只是,去玉门关,具体去做什么,他不知道。无从考量,再有诚意,又怎样呢?

  还是下次碰头,把话说清楚吧。

  清风拂面,酒旗招摇。青石板铺就的烟火巷里,温存着流浪狗尚未做完的梦。下一刻,流浪狗被叶行提起来,丢在了肩上。

  巷口红薯飘香,叶行坐在酒旗后的一张红木方桌边,桌上放着刚烤好的红薯,软趴趴地,冒着热气。

  他被香气勾得坐不住,掰了下红薯,又被烫的直捏耳垂:“尕公,来碗云吞。”

  “要得。”尕公拉起竹帘,“行娃子,咋个没切夺苏?”

  叶行点点头:“放假了,想过来看看铁叔。”

  “老铁头啊,他那哈老壳,店没开,不晓得跑哪屋头吹垮垮起,一天到晚瞎灯晃,俺到一时半会回不来。”尕公说完,一拍脑壳,笑着晃晃头,“我去给你瓦饭,告儿哈我这个面,吃啥个云吞嘛,啪叽叽黏洞洞的,嗨得辣么多,也告儿哈别的嘛。”

  这条巷的人都是熟人,一路看着他长大,都很亲切热情。笑意挂在脸上,叶行一连说了几句谢谢。等尕公进去忙,才收起笑。

  意思是,老铁头不在。

  他今天来,本意是想和他说被人盯上的事。不过看这情况,今天是碰不上了。老铁头开了个香火铺,不到逢年过节,没什么生意,常常一关店就是几天。这几天里,不是东奔就是西跑,这会儿估计不在这里。

  来的草率了。

  他掏出手机,给老铁头打了通电话。

  电话响了几下,突然间,一道阴影遮住了阳光。怀里的小黑狗呜呜了声,拼命往叶行衣服里钻。叶行抬头——

  对面站着个女人。

  墨镜帽子口罩全齐活,长发披在胸前,乱糟糟的,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。不看脸,单看身形也知道是哪个。

  电话没接通,那人倒是利索地坐在了对面。

  他把要往后背钻的小黑拉出来,扯了扯嘴角:“你又来干什么?我不是已经拒绝过了吗?还是我的意思不够……”

  话没说完,叶行就看到她拉开拉链,从怀里抽了一叠纸。她把纸放在胸前,翻了一页过去。

  纸上写了几个字:我需要你。

  “咳…咳咳…”

  叶行被呛的满脸通红:“搞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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